织金一中记忆

一个居筑织金老人的故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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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
链接:小城故事----漏庐色光笔下古韵织金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fa33d90100gc7l.html
  离开家乡已四十八年了,却始终忘不了养育我的故乡的山和水,更忘不了给我知识和智慧的母校织金一中。
  一九六一年八月,在这个全国人民称为粮食关的艰难日子里,我接到织金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当时织金一中初中仅招两个班约百余学生,如没有较好成绩,录取并非易事。也许是年纪小,不太知事的原因,拿到通知书后自己并不在意,只认为读中学以后便能把每月的粮食定量从二十七加到三十三斤,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把通知书拿给父母看时,颇有些文化且出身县城书香之家的父亲显露欣喜之色,而没有文化的母亲对此事却很淡定。
  织金一中座落于城北,前面是田坝,南面是北门河,背靠山坡,建有花园、鱼池、学生宿舍和教师宿舍,有大小饭厅、足球场、篮球场,以及一栋五六实验楼和一栋六零大楼,校区和山上绿树成荫,每到春天都有鲜花盛开,是一个教书育人的好地方。我们初一两个班的教室都在六零楼的一楼。当时我们学俄语,课桌是苏式的,两人一桌,书包放在各自的书箱里,不用带回家,翻板放下就可写字,很方便。当时织金县城供电是由装机仅两佰多千瓦的平桥电站和老车站后面的一台烧煤锅炉发的电,负荷无法保证用电,电灯和煤油灯亮度差不多,所以每个学生都要准备一个油灯放在课桌里备用。
我们班农村来的学生要多于城里的,他们大多住校,学习很用功,成绩也很好。由于当时社会风气的影响,男女生交往不太密切。但也有极少数同学采取互传爱情诗,送手抄歌本之类的地下活动,相互传递朦胧幼稚的“家家恋”之情,也有乱点鸳鸯谱把张三配李四的恶作剧。相对于当今中学生大庭广众之下勾肩搭臂,相拥而吻的行径那可真是天壤之别了!
  刘贻桢老校长不分寒暑,每天早上都光着秃了顶的头,手拿一根小拇指粗的柳条在学校周边巡视,发现迟到的学生,他就用柳条一指叫站住,然后把这些迟到学生集中起来,做他发明的神仙操。所谓神仙操,就是叫学生做稍长时间的抬手,举手,甩手等简单动作,半个小时下来,已是手脚酸痛。对于个别调皮顽固的学生,老校长也会用柳条抽屁股,揪耳朵的办法来惩罚他们。在老校长严厉的教导下,织金一中连续几届培养出几个省厅级干部。联想到现在有的家长因孩子在学校被揪耳朵,而要求赔偿三十万元的事真叫人不可思议!学校有个叫《红园》的墙报,大概十来天出一期,由几个高中同学负责主办,他们漂亮的粉笔字和文理清晰的文章吸引同学前往观赏。后来得知升任省部级领导的谌宏昌,薛启亮就是其中之人。
  记得六三年,由织金一中师生编排的大型话剧《红岩》在县城公演,师生们的精采演出获得高度赞誉,特别是张正轩老师演的许云峰,周正君老师演的刘思杨,李成惠老师演的江姐,周国钧老师演的徐鹏飞,余起圣老师演的甫志高,郭士士同学演的猫头鹰更是让观众称赞不止。那时我们初中部的同学被安排在后场打杂,演出结束收拾完己是凌晨,然后赶到学校,为的是能吃上一顿丰盛的夜餐。织金一中在其它方面也相当不错,如由陈元洪老师执教的篮球队,武祥枢老师执教的排球队,何楠光老师执教的田径队,经常在县里举办的历届运动会上夺冠,有的项目在地区也是很出名。
  织金一中的部分老师来自北京,上海,四川等地,他们的教学经验相当丰富,讲课内容学生极易领会。但我至今搞不懂他们为何放弃大城市的繁华和富裕,来到这个交通闭塞的穷乡僻壤来工作?学校六三年从北京来了一对夫妇教师,男的叫严大启,据传严老师曾在天安门当过仪仗队的军官,看他那架势应该没错。他们夫妻都在高中部任教,同学们都讲,严老师的课讲得好极了,不愧是北京来的。那时候,老师勤教、学生勤学是学校的好传统。
  在那个国人浮肿,路遗饿尸的艰难日子,丝毫无损老师们教书育人的敬业精神。我记得教我班文学的汤老师,在唱读古文《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时,他那投神入文的情景仍在我目。只见他微眨双眼,背着双手,拖着时快时慢的声音,头有节奏地成顺时针摆动,双脚慢慢地踏着点子在教室渡步。初次领略唱读的同学们忍不住发出笑声,但丝毫不会影响汤老师的唱读效果。也许有人会认为:那样的困难时期,老师们仍然专致于自己的事业,主要是因为那年代没有麻将,没有舞厅,没有灯红酒绿夜生活的诱惑。我想也许只是其中一个因素吧!不过在那种人们肚子里填满青杠籽和狼鸡巴(一种用狼鸡根磨成粉做成的代粮粑),走路都要打闪闪的体质,恐怕送他一个机会,也是干瞪眼。
  我每天早起后就往学校去,走大府头,过月华桥,穿将军街,在北门原城门洞附近一家卖大砂锅蒸黄粑的店里,花上几分钱买一片用麻线勒的黄粑当早餐。我还记得这家店主写了一幅很搞笑的门联,上联我已记不起了,左联是“自然自然然不去时来还在推黄粑”,右联是“油盐柴米酱醋茶般般都是归我家”。这幅对联到今我都还不太了解店主的真正寓意,我想大概是代表一种不图进取,只求温饱的小市民意识罢了。只是这种又黄又甜的砂锅蒸苞谷黄粑早就绝迹了,这种非文化遗产小吃的流失太让人遗憾了。
  那时校园里流传一种“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说法。在这种论调的感召下,我的学习也偏重数科,这要特别要感谢教我代数的陈必恭老师和教几何的姚应茂老师,在他们的关照下,我的数学较其它科都好。我三年的初中学习生涯就要结束了,我思想中萌生出一种想提前进入社会,过自食其力的生活,减少父母的负担。所以我在升学自愿表上填写三栏都是中专,做了破斧沉舟的准备。中考结束后,我未能如愿以偿。就按自己的思维到外当工人,父母看我弱小的身材和体质,根本不同意,但我意己决无法逆转,也就任我外出了。工作后,我恁着较好的数学功底,加上自身勤奋,使自己从一个企业的普通职工升任为技术管理人员,评中级职称,入党,提中干。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我在以后的工作中,所学的勾股定理,三角函数,解方程等知识发挥了淋漓尽致的作用,给我的人生成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从这事看出:一个人不管他的文化高低,只要他能把所学的知识灵活地应用到实际中去,他就会是一个成功的人。
  在我的感染下,子女们对数科的兴趣都要高于文科。七十年代时期,我们夫妻由于工作忙,把孩子送回织金给老人带。后来为了孩子有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我把在织金一中读初二的孩子转到单位子弟中学来就读。到单位子弟中学找到校长,校长对县里来的学生成绩持怀疑态度,就叫班主任拿一张数学卷子给孩子做,大概个把多小时试题就做完了,老师看后就高兴的同意跟班了。在以后的学习中,他的成绩一直名列班上前茅,并在以后的中考中,以高分录取自己心仪的学校。现在我的两个孩子凭着对数学的专长,分别在不同的岗位上从事高级技术管理工作。看来织金一中的教学质量是能与好学校接轨的。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随着国家对教育事业的重视,一中部分有着丰富教学经验的老师,纷纷应聘到贵阳及其它中等城市的中学任教,并因此而改变了他们的生活质量和人生,我们应谅解他们的这种选择。因为常言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随不想追求好的生活和好的环境呢!随着国家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实施,企业有了高速的发展,职工经济效益大大提高。我开始想到反哺母校,报效母校的念头。所以在本世纪初,我就和一中的校长取得联系,表明自已想资助一名考取大学的贫困生完成学历,并讲最好是一个理科生。直到零二年,校长来电讲这几年学校理科生考得不好,今年有一个考生是农村的,父母为了她的学习,来城里打工并贷款供她读书,今年她是学校文科考得最好的,已被北京某大学录取,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学生,希望给帮助。知此情况后,我立即赶到织金,听取校长和班主任的介绍,并和考生见了面,她是一个很懂礼貌,机灵的学生,我就决定资助她完成五年的大学学历。后来她大学毕业后,找到理想的工作,结了婚,买了房,过上白领生活。
  四十二的工作历程结束了,退休在家过着悠哉乐哉的晚年生活。偶有些时,十来个居筑同级的老同学小聚,当年的同班顽童,如今已是头发花白的大爷大妈了,提起当年乱点鸳鸯谱和恶搞之事,无不捧腹大笑。摆起五十年前在《红岩》话剧中,我们的俄语老师余起圣在扮演叛徒甫志高中被伴演江姐的李成惠老师一记响亮耳光,使余老师在上课时,引起同学们小议了很长一段时间。同学们还摆起在一次上夜自习时,刚来我班的陈老师在后排辅导学生,被来查晚自习的老校长误会为交头接耳的学生,揪起老师的头发提起来,吓得陈老师啊的一声,老校长发现揪错后,赶快给老师陪不是,可见当时学校的纪律是多么严格。
  去年的一天下午,我在看贵阳晚报时,看到一篇关于王培元老师逝世开追悼会的讣告,由于时间已晚,不能前往白云参加王老师的追悼会,我只能将此噩耗分别告知在筑同学,大家都为王老师的逝世感到惋惜。后来在网上看到老师的遗像,他那浮肿而充满老年斑的脸上,刻录着他文革中遭遇不公正待遇和晚年疾病折磨的痛苦。
  离开学校已近半个世纪了,但当年学校的老师我还依稀记得,我没有忘记他们,是他们用知识和心血给我的人生铺就了一条成功之路,也许他们一些已谢世作古,有的也是年迈老人。现我把还记得的部分老师名字附于下。愿逝者天堂安息!生者健康长寿!以示我对老师的感恩之情:老校长刘贻桢,副校长刘先荣,熊家壁,余起圣,姚应茂,陈必恭,王培元,顾润先,李成惠,汤连树,何玉蜀,过国瑞,严大启,王珊珊,陈元洪,周正君,张正轩,周国君,何楠光,陈绍龙,刘仁杰,万绍虞,伍祥枢等。由于时间久远,加之高中部的老师不太熟悉,故只回忆起以上老师。
  在此文章脱稿之时,忽惊闻与我同校同级同班同龄的校友杨德化患病身亡,对此深感痛心!六十六岁对于现代人来说,应为刚进入老年但身体力行时期,所以此年龄段过世者应视为早逝。我记得杨德化大概是六二年转学到我班的,开初大家对这个身材不高,走路略跛,右肩下微垂,说着六十年代贵阳流行的不文明语“那儿”的同学并不留意。直到王培元老师几次把他的作文当成典范读给大家听时,同学们才对他刮目相看,认为他是个有写作天赋的人。也因此为他以后成为一个优秀的语文教师,并任县作协理事奠定了基础。
  我记得几年前曾看过一篇报道,一个师从杨德化作文补习班的女生转学到贵阳就读后,参加贵阳中学生作文大赛获冠的消息。我想在这个具有多所名校,优秀生如云的省城比赛中,脱颖而出夺优确属不易。可见这个对文学有着丰富教学经验的老同学,确实教功老道,不愧为作协理事。有时校友小聚,胡吹乱侃中,聊得最多的是原同学的近况,杨德化自在其列,从聊天信息中知晓,他经历过文革停课返乡之痛,生意创业之败,夫妻分道之惨,甚至白发人送黑发人之殇,不太短暂的人生,如此坎坷的磨难折腾,是他早逝的原因。人已斯去,让我们为这个桃李满天下的老同学祈福,祝他天堂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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