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並非原創卻誆稱原作的贗品，又怎麼可能與真品一模一樣?！但製假者既要亂真，就非得無所不用其極，比如「做舊」：當代陶器瓷器，佯裝出土文物，便先咬酸、磨舊、造缺，後再抹泥巴、埋古墓，以令老土新器融會，不露破綻。

話說20年前，北京文物市場意外出現北魏彩陶俑，其時，剛有洛陽北魏墓穴被盜。中國歷史博物館於是搶救性收購「珍貴陶俑」，孰料此後陶俑竟如雨後春筍！原來，該批「文物」乃由洛陽孟津南石山村之今人燒製。匪夷所思的是，就連故宮博物院也收藏了偽「陶俑」，因為簽定者是一干頂級考古學家、鑑定專家，並動用了考古斷代利器放射性C14……

火眼金睛和現代科技一起「打眼（誤判）」了，這頗似黑色幽默，卻相當真實地呈現了真假較量的艱難。有時，處心積慮打造的贗品，甚至逼真到能瞞天過海，連專家儀器都上當，更甭說尋常之人了。一如生活中的假象也常常蒙蔽人，因為人多據外表判斷，鮮少能透視心思；擅假之人卻早已搶先一步，將自己「做舊」、製成贗品處女作了！

想想看，當性靈的尊貴徹底出賣給卑鄙後，還能剩下什麼？無非炫玉賈石的謊言與傅粉施朱的嘴臉，只是這謊言與嘴臉需要濃妝，如諂媚之作《君主論》兜售的「半人半獸秘笈」：藉人性，使潛在的上當受騙者相信，眼見耳聽的皆是慈悲為懷、篤守信義、講究人道甚至虔敬信神；用獸性擄掠「上當受騙的貨色」，靠背信棄義、不講仁慈、悖乎人道、違反神道，讓欺騙總能稱心如意……

這既須懂得用人性掩蔽獸性，又須使心靈向自我臣服，並想盡一切辦法，不管多麼荒謬也要避免面對靈魂！如此，才能在為非作歹之途，若無其事地裝好人。故地道的竊賊也算一種天才，不過患了精神梅毒，在錯亂中分裂為陰陽人：人前高談闊論歷史時事、信仰哲學、藝術人類，道貌岸然堪比正人君子；轉過身、背過臉，便使出地獄般手段，愈是踐踏道德愈是興奮，愈是挑戰法律愈是欣喜。

此等敗類自然不易識別，但昭然若揭有時，且往往是其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忘形之際，因為真相是絕對的存在，始終在那裡靜待水落石出。像英國「贗品之王」肖恩，三星期打造了「埃及古董‧阿爾馬納公主」，大英博物館鑒為真品、克里斯蒂拍賣行定價$100萬、博爾頓博物館隆重展出；伙同父母偽造銷售的藝術贗品，總值近千萬英鎊；24幅贗品畫作，在紐約全數拍出……

春風得意「鐵三角」，卻在一夕之間全數鎯鐺入獄！最為諷刺的是，出賣肖恩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的「傑作」古亞述人浮雕殘片：拼寫錯誤及古戰馬披掛現代裝備。不可思議吧？從1989年到2005年，一路順風順雨、暢行無阻，怎麼突然間就馬失前蹄、栽在如此小兒科的常識上？

「掩蓋的事沒有不露出來的，隱藏的事沒有不被人知道的。」（《聖經‧路加福音》十二章2節）這顛撲不破的鐵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無論真偽多麼難辨，也無論騙子怎樣蹲伏在暗處，奈何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才是形形色色的贗品製造者，無所逃於天地之間的根本所在！

●朔方

20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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